26年前的夏天,也就是2008年7月,老公带领区中小学的美术老师一行十几人前往川西采风十几天,不愿将新婚不久的我一个人留在家里,征求我的意见,是否愿意将我们的蜜月旅行跟他带队的采风行结合一起。于是,那年的7月跟随一大帮人马,第一次走进了川西,从重庆——成都——康定——新都桥——塔公草原——康定——泸定——磨西——海螺沟——成都——重庆。一路火车、汽车、马车、徒步,按现在人来说,就是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旅行。这一路上的艰辛不说大家也能想象得到,而在海螺沟所经历的死生瞬间,留下最深的记忆,使我终身难忘。

26年来,我一直希望自己能再一次走进海螺沟,去寻找我曾经走过的森林、淌过的小溪、住过的白雪公主式的童话小木层、穿过的冰洞、跨过的冰裂缝,重温蜜月之行,更是去释放我一段永远无法忘怀的悲伤经历。那个时候的海螺沟,还没有开发,从磨西镇进沟全靠一双脚,要穿过村子,过几座窄窄的吊桥,淌溪水,爬高高的阶梯。当时甘孜藏族自治州的州长、旅游局的局长等一行正在沟里考察,准备开发,建了简单的三个营地供他们住宿。我们一天走一个营地,一号营地就是一排平房,大通铺;二号营地在大帐篷,可以泡温泉;三号营地建的稍好一些,一排白雪公主式的童话小木屋,一间房二个木床,有电热毯。

进沟的第三天早上,我们早早的从二号营地出发,在当地向导的带领下,穿过森林,前往三号营地看冰川。头天晚上一场暴雨,给我们行走带来了及大的不便,在到达观景台时,同行的一位老师,因外套落在了森林里,非要回去寻找,大家只好在观景台等他。当时大家心里都很着急,怕误了时间错过了观看日照冰山的最好时间。40分钟后,捡回外套的老师终于回归大部队,大家才继续上路。进入冰川的孕育地,左边山上植被茂密,而右边的山却一直不断发生流石流,我们只好在冰川腹地里小心翼翼的跨过一个又一个的冰裂缝,一个又一个的冰洞,在快到达冰瀑布时,眼前的景象让向导惊讶,只听她不断的说:“天啦,发生了雪崩”。这时,我看见三个女同学和一个男同学躲在一块大石后,战战兢兢,全身打抖,一个二个眼泪哗哗的流。询问才知道,他们是川大新闻系大二的学生,放暑假过来玩的,一同来的一个男同学已埋在了雪崩后的大雪里。天啦,早上我们还一起吃的饭,他们比我们先出发半小时,是第二次去进去看冰川。带他们队的向导告诉我们:“俩个男同学非要往里走,我告诉他们头天晚上下过暴雨,进去会很危险的。可他们不听,我只好跟在他们的后面,不断提醒他们注意安全,没想到突然一声巨响,我知道情况不妙,大叫着雪崩来了,快跑。可前里的那个男同学已经来不及了,被埋在了雪里”。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就这样没了。这时我们才从心里感谢那位回去捡外套的老师,否则我们的遭遇不可想象。

那个时候没有手机,只能叫我们的向导回营地报告,请求磨西镇派人前来营救。为了安全起见,向导要我们跟随遇难同学的向导回三号营地。大家心里都很难受,几个大胆的男同胞想进去救人,被向导拦住了。而几个同学不愿意跟我们返回,只好将我们所有的干粮留给了他们。返程的路之艰辛,我是一个跟头接一个扑爬,后来那个向导就一直拉着我的手不放,生怕我一不小心就掉进了冰裂缝里。行程中,我摔坏了雨伞,一双轻便鞋也在冰雪里磨坏了,好不容易回到三号营地。这时雨哗啦啦的下个不停,冷得我们只好在营地租军大衣穿。几个小时后,从磨西去营救的人带着那几个同学也回到了营地,我们才知道,在营救的过程中,又发生了几次小雪崩,大家只好放弃营救。

一年后,一家电视台将这个同学的遇难拍成了电视剧,我忘记了剧名,但故事内容大致为一群美术系的学生来海螺沟写生,一位同学为了感受冰瀑布的壮观,决定进入冰瀑布的深处写生,结果发生雪崩遇难。

这段经历至今都还存留在我的记忆里,时常想起。我不知道,当有一天我再次进沟站在雪崩之处,是否就能将留在我记忆深处那凄惨而又令人伤心欲绝的雪崩场景从此抹掉。

2014年10月中旬,我真的再一次进沟了。时隔26年多,海螺沟变化很大,旅游开发得相当成熟了。虽然修了公路,建了索道,不用再这么辛苦的徒步跋涉,一天时间就可以玩完整条沟。但风景不如从前那么美那么原始了,冰川也处在强烈消融中。26年前走过的冰川孕育地,已没有了白得金银透锡的冰观景色,被一层灰色的碎石覆盖。听当地人说,这26年来,冰川的消融日平均为8厘米,冰舌区的年平均消融深达10-15米。我突然就想起了那场雪崩发生后,曾遇见康定地质学校带队来考察的一位老师,他当时告诉我们,按冰川的消融程度来推算,这位遇难同学的尸体要几十年后才能见天。

这次进沟,除了森林还是那个森林,冰川还是那座冰川,曾经走过的松田红野小道、住地的童话般的小木屋、走过的吊桥、爬过的石阶梯都不知去向,再也找不到从前的影子。虽然遗憾,但总算了了我这么多年来的一个心愿。


评论